163. 青梅竹马番外篇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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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浓密的眼睫活像在眼下投出一层阴影。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茫然不知所措，像是一只原本欢乐蹦跳却突然被踩了一脚的幼犬。

他的欢喜心境荡然无存。一切因为手里死死抓着的明信片。

从中国寄来的，封面很美。红橙橙的枫叶树。背面写着一段话：亲爱的卡卡，因为感到这辈子我也无法捧起大力神杯，前景上限一眼看得见，所以我决定放弃踢球。抱歉啊，不必找我了。卡卡，祝你成为大球星，我把我的足球梦想寄托在你身上了！加油！

这是什么话？！难道日韩世界杯上他受刺激了？！

博斯科的重点是这小子居然不肯再踢球！他的金牌经纪人计划破灭！摇钱树金山飞了！他悉心养了他四年！从此宁远在博斯科先生的嘴里就成为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崽子。”

而卡卡，饱受打击。

巡游完毕，一直在家等他电话却久等不来的卡卡在不安的当口接到了寄上门的明信片。他挨了当头一棒。捧得世界杯的欢喜和对未来兴致勃勃的期盼烟消云散，他当场就要去中国找人。

博斯科对抹着眼泪冲进房间找护照的儿子质问道。“你有他的地址吗？中国的城市那么大，知道去哪里吗？”

这时候卡卡才整理思绪，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宁远在中国住哪里——他父母几年前离婚后，他就孤伶伶没有家了！

巴西难道不是他的家吗？

卡卡泪如泉涌，哭完后还是跑去了驻巴西的大使馆办理签证。博斯科陪着儿子长途跋涉赶往欧洲再转机东方。恰恰在这个时候切尔西俱乐部想以一千八百万美金的转会费收入卡卡，但卡卡表示自己目前完全没心思考虑这些……博斯科气得一路忍不住把祸害宁远骂了几百遍。

抵达中国的当天，卡卡便联系上了世界杯后采访过自己的一位中国体育记者，表明寻人意图，恳请帮助。那位记者对卡卡印象极佳，又感动于卡卡对朋友的情谊，便答应尽力。

他确实努力发动自己的媒体朋友们寻人，最后神通广大地从宁远那离异又再各自成婚的父母口中得知了一点线索。宁远应该是出国，投奔他已经从军队退役的同胞哥哥去了。至于宁家的大儿子在哪里？好像是非洲吧。

世界杯后的假期并不长，最终卡卡无功而返——又哭了一场。他开始反复思索为什么，他不信那个因为中国队无法捧大力神杯的理由！因为宁宁曾骄傲地表示过他在国家队的目标是带队进四强！一定有别的！为什么圣保罗俱乐部对宁宁没有吸引力他不留下来？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好让宁宁不想一起踢球？是不是他再对他好一些，宁宁就会舍不得离开？

卡卡悔恨地认为应该早早帮助宁宁谈判，获得一份正式合同。自己十五岁就拿到了！宁宁快十七岁了却没有得到保障！因为爸爸认为再等等他会拿到更高工资每个月一万雷亚尔。宁宁因此不高兴吗？是的，他应当和自己一样拿两万雷亚尔甚至更多。

悲伤懊恼的他自然向上帝寻求安慰，祈求仁慈的主让误解冰消，恳请再和宁宁取得联系。

受宁宁跑掉这件家事纷扰——没了在场边加油的密友，他在新赛季的兴奋度也比不上上个赛季。而作为圣保罗主力，国奥队主力，还常常被国家队征召，几乎平均三天就要踢一场正式比赛的卡卡还每天都会接到电视节目的邀约以及公益活动安排。卡卡总是尽力投入工作，试图满足所有人……然而，再精力旺盛的青年人也有一个承受上限，这带来的结果只是疲劳和状态下滑。

随着卡卡又一次在比赛中受伤，圣保罗队的成绩理所当然不佳。

头牌球星是必须为俱乐部背锅的。

世界的残酷一面开始在之前一直快活幸福的卡卡眼前展现。球迷激动地指责他骂他，卡卡从不辩驳所以愈演愈烈。俱乐部甚至都要专门雇用保安来防止卡卡被人身伤害。

……宁宁那么聪明剔透，也许就是料到了会这样所以才不想再踢球。卡卡这时候又幽幽地想……那也好，他不必遭受这些。

宁宁在他心里骄傲天生，像阳光一样耀眼光彩夺目不可被指责。他这时候还不知道真正的宁宁堪比一头巨龙，谁敢骂他他会喷出龙焰把对方烧成灰烬……在巴西呆着的阳光灿烂小可爱只是融入了所处环境的爱，是受到阳光灿烂可爱少年时代卡卡本尊的影响——要换个糟糕的成长环境他就是披着羊皮的恶龙妖怪。

今天，又是一波极端球迷辱骂指责。骂他像穿着高跟鞋踢球的洋娃娃，还有更难听的……为了寻求平静，卡卡照例翻开圣经，祈祷，阅读。卡洛琳静静陪在他身边。十六岁的她也挺反感圣保罗球迷对卡卡的态度，凭什么呢？卡卡是这么好的人啊。

博斯科笃笃敲了两下门后，走了进来，面色严肃中还带有一点得意。“卡卡，意甲的ac米兰俱乐部经理联系我了，是莱昂纳多。他想带你去米兰。”

2003年的夏天，宁远在剑桥那座哥特式建筑的图书馆里上网。他作为拿到了两万英镑奖学金的运动医学本科生，一学年修完两年的学分，所有课程都是最优的first等级。

选择运动医学学位纯粹是因为他在巴西看的书都是这个方向，天然有基础。他自己家里就是做医疗生意的，懂得行业知识才好辅助哥哥，把握自家企业将来的研究发展方向吧？而且运动医学临床实习也容易：近的大学城就有踢英格兰乙级联赛的足球俱乐部。那水平……宁远隐瞒了自己在巴西踢过青训的经历申请入队。虽然没被拒之门外，但教练压根没把一个中国学生放在眼里。再因为宁远集体训练总是缺席，所以他在校期间就没踢过一场比赛，连上场机会都没得到过一次。

宁远根本无所谓，他起初决定来参加只为了让自己不要整天窝在教学楼。后来他惊叹于春天剑桥郡的美，那一丛一丛的玫瑰花树啊！又对植物园艺产生兴趣，修习双学位极其繁忙，彻底变成了俱乐部教练眼里的透明人。

但是，以自己为核心的宁远把锻炼时间定在了每天清早：他起床后风雨无阻从宿舍带球一路踢着跑来球场，原本就超强的控球更是炉火纯青。当踩到了草皮上后，他面对宁静空无一人的训练场会开始想象和卡卡在一起踢球而一人分饰两角。时而大步极速过人，时而自己一脚穿出再飞奔过去接球射门一气呵成。那场面，要是门德斯见了肯定放下一切冲过来谈签约。

不过，因为剑桥郡的球队训练场没有装监控，所以他的行为一直没有被专业人士看到。

精力旺盛的宁远首要目标不是踢球。他计划六年内读完医科博士。之后和卡卡的一点点关系就是等他有了业内名气后，卡卡可能会成为顾客。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毕业后我可以先在大机构里积累点人脉资本，等到三十岁再去开个私人诊所，成为著名医生。其他人收费一百万欧元一个疗程。卡卡就看我心情……

到时候我肯定已经觉得年少时的事随风而逝，能正常面对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