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皇帝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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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熙六十一年，初冬。

过去的一年多时间，对大清的百姓来说，也许是最为平静祥和的一段时间了——没有内乱，也没有侵略的外族；就是往常总以权势压人的贵族都收敛了不少。

只是，对于大清皇室来说，这一段时间，却过得甚是难熬。

景熙帝自从移驾畅春园之后，身体一直时好时坏；这些日子，甚至连起居出行都有些困难。许是景熙帝自己都有了预感，连诏在外的各皇子迅速回京，或可能见上最后一面。

接到消息的十四王爷迅速将军务交给了两位副将，自己连夜朝京城的方向奔驰；近些年一直待在福建训练水师的十三王爷也紧赶慢赶地往京城跑；在扬州整治官吏的四王也暂时放了他们一马，迅速回京不提；只是正在远洋的三王、九王和十王一时竟联系不到，恐怕能否赶回就要看天意了。

畅春园。

水礽在厅中来回踱步，神情烦躁。

“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那病因呢？连病因也查不出来？”

水礽一点不信他们说的什么“身体老化”——父皇如今还不到七十，又一直在畅春园中休养，怎么可能！

付太医低头跪在地上，不答。

水礽闭了闭眼——

“延年，去——到南城那边的教堂找个洋大夫，看看他们番邦的法子有没有得用的！”

水礽身边的大太监原叫邢德州。自景熙帝一病不起后，水礽便直接给他赐名“延年”，以求景熙帝能够延年益寿。如今，又去找洋大夫来给景熙帝瞧病，也是水礽当真走投无路了。

同寿此时正守在景熙帝床边，眼眶湿红。

她尝试着再次将一缕仙力输向景熙帝的身体，却发现依旧像泥牛入海一般，毫无反应。

景熙帝突然似有所感，醒转过来。见同寿的模样，哪里还不懂？便和颜强笑道：

“寿儿莫要费力了，寿数皆是天定，是改不了的。”

同寿只是摇了摇头

，并不答话。

水礽已走了进来。见同寿脸色惨白，手指搭在景熙帝脉搏上的模样，便问道：

“可是有用？”

同寿抿着嘴垂下了眼睛，不敢看水礽期待的目光。

见她这种表情，水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中的期待顿时转化为沉黯，想说出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

景熙帝咳了一声，

“礽儿，不要为难同寿了。朕这一生，诛奸佞，平三藩，收台省，战北疆；文得盛世，武尽戎马，无愧于天地万民，已是活的尽够了。”

同寿倏地抬起脸，眼眶通红：

“为什么够了？凭什么够了！您明明……您明明说过，会一直保护同寿、保护大清的！”

她还记得六岁那年，她为西方蛮夷的狼子野心而惶惶不安。她恐惧，她害怕。她问景熙帝：“皇爷爷会一直保护同寿吧？皇爷爷会一直守护大清吧？”

皇爷爷是怎么回答她的呢？同寿泪水模糊了双眼。

是了。她想起来了。

那天，皇爷爷一直抱着她，安抚她。她还记得，皇爷爷当时对她说：

“同寿放心，皇爷爷会一直守在同寿和大清的前面，绝不让你们受人欺侮！”

同寿瞪大了一双充满泪水的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卧在龙榻上骨瘦嶙峋的景熙帝：

“您说过的……您说会一直保护同寿、一直保护大清的……您不可以食言的……”

水礽闭上了双眼，流出了两行滚烫的热泪。

景熙帝纵容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谁人能够长生不死？不过是有早有晚罢了。

“去罢，礽儿——把你那些兄弟们都叫进来罢。朕也快死了，总要在死前给你们把路铺平了，也才去得放心。”

水礽抹了一把脸，转身出门。

门外，除了出海的三王、九王和十王，其余皇子尽皆在场。

见太子出来，性子一向颇为直接的十四王水祯问道：

“太子二哥，父皇的身体……？”

见皇太子眉头紧锁，神色哀戚，水祯突然话断住了。

水礽拍了一下水祯的肩，环顾了一下他的兄弟们。

“都进去吧，好好陪父皇说说话……让他去的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