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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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寒冬的降临，雪雀褪去了深棕色的羽毛，长出了一层厚实的白色带绒羽毛。他们成群结队地穿掠过飘荡在艾尔登大森林上方终年不散的阴云，一路向南往吉布森平原而去。在那里，他们将和爱侣一起搭建巢穴，生儿育女，共同度过一个富足而温暖的冬季。

当然，并不是所有雪雀都能平安到达吉布森平原。这些小生灵太过脆弱，有太多的东西能够杀死他们，比如说暴雨、疾病、捕食者甚至是一阵强风。

在下着鹅毛大雪的糟糕天气，一只从天空中坠落，如同雪花一般洁白的雪雀并不惹人注意。瘦弱的女童伸手接住这个不幸的小家伙，将它迅速地藏进围裙的大口袋里。

“别想耍花招，怪胎！”

粗糙的男人大手从女童背后猛地推了她一把。

女童趔趄了一下，险些摔进雪地里。

环绕在女童身边的村民们立刻发出了一串幸灾乐祸的讥笑声。

厌烦的情绪从女童那双如同冬青树一般苍翠的眸子里一闪而过。她轻吸了一口寒冬冷冽的空气，面无表情地在人群的押送下走向村子中央的小广场，那里已经高高架起了一个火刑柱。

这里原本是村子的公共区域，收获的季节人们会在这里晾晒粮食，农闲的时候则会在这里举行宴会之类的娱乐活动。

如果她真的在这里被烧死了，这些人就不担心小麦会被她邪恶的灵魂污染吗？还是说他们挺喜欢和怨灵一起跳舞的？想到这里，女童抬头看向这件事的牵头人——毛葛村的村巫汉娜·科南。

汉娜·科南是个身材高大、体型肥胖的中年女人。她身穿一身被草药汁侵染得脏污不堪的陈旧红袍，花白的头发用了柳树的枝条规规整整地在脑后盘成圆髻。脸上常年覆盖着一块镂刻着夸张笑脸的黑铁面具，用来遮挡一年前被食尸鬼扯烂的面容。

又是这个老东西在使坏，她就吃不够教训吗？

汉娜对上女童的眼神，身体下意识地一颤。但复仇的快意和扭曲的仇恨很快压过了汉娜对女童的畏惧，她大喊道：“村长还要两天才回来，你那懦弱没用的妈妈也不在村子里，这次再也没有人会来救你了！污秽的恶魔之子艾尔莎！”

“你知道火刑是什么样的吗？火焰会从你的脚底燃起，瞬间蔓延到你的全身。”

村长的儿子马克·特德把艾尔莎的双臂反绑在火刑柱上，将一壶火油从艾尔莎头顶浇淋下去。他大笑着给艾尔莎描绘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惨状。“你的头发会在火焰中化成灰，你的眼睛会因为高温熔化，你的皮肤会像猪皮一样被烧得咯吱咯吱响！在你张嘴惨叫的时候，火焰会从你的嘴巴钻进你的喉咙，烧烂你这个小恶魔的肚肠！”

艾尔莎闭上眼睛，感觉那味道古怪的火油从她的睫毛上流过，又在她的眼头和眼尾汇合，狡猾地想要往她的眼皮下钻。

“都怪这个该死的瘟鬼，我哥哥才会被座狼杀害！”

“是她那双邪恶的眼睛害得我老婆流产！”

“早该被烧死的魔鬼崽子，她趁晚上的时候杀掉了我所有的鸡！”

诸如此类的喊叫声从村民们口中发出，一桩桩罪名混同着石头砸向艾尔莎的脑袋和身体。

燃烧的火把被扔到了堆积着大量木柴的火刑柱下，赤红的火舌猛然蹿起，几乎瞬间便吞噬了艾尔莎小小的躯体。

大量的浓烟升上阴霾的天际，白色的雪被高温融化，又被木柴燃烧产生的灰烬和肮脏的泥土污染，如同深渊的触手一般在地面上蜿蜒。

“烧死她！”

“烧死她！”

“烧死她！”

一片欢呼声中，有人唱起《光明圣歌》。陷入狂热的众人仿佛被头羊带领的羊群一般亦步亦趋地加入了合唱的队列。

壮美的歌词和熊熊燃烧的火焰为围绕着火刑柱的每个人都披上了一身金色的盔甲，赋予了他们一顶神圣而高贵的冠冕。在这根正在燃烧的火刑柱面前，他们不再是低贱如泥的村民，而是手持正义的法官！

他们提供罪证！他们裁决！他们宣判！他们执行！

哦，多么伟大的成就！

哦，多么辉煌的事迹！

他们处死了一只恶魔！

*

艾尔莎微转手腕，那根燃烧的绳索便断裂开来，从她的手上跌落。她背靠着随时可能会倾塌的火刑柱盘腿坐下，脸上的表情就像不小心观看了一出拙劣戏剧、却出于礼貌不能提前离席的倒霉观众一般，眉头克制向眉心收拢，嘴角烦躁地往下弯曲着。

就连空气都扭曲了的炽热火焰对于艾尔莎来说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甚至连危险这个词都不沾边。

那就是她的本源，她的力量，她的臣民，又怎么会伤害她呢。

艾尔莎抬起手臂摸了一把自己发痒的发顶，再拿下手来时，掌心里一片乌黑，全是木柴燃烧后飘飞的灰烬。

啊，好麻烦。妈妈又要抱怨她不讲卫生了。这种东西洗起来超麻烦的！话说回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该怎么和妈妈解释？

对不起妈妈，我今天并没有跑到猪圈骑猪，而是被那群以为我是恶魔之子的蠢货绑起来烧了。

绝对不行的吧，这个解释！

那双苍青色的瞳孔中央漾出了一抹比火焰更加灼热的红色，如同耀眼的太阳自映照着古树和蓝天的水潭中徐徐升起。

这些蠢货是真的想不明白正是他们口中的恶魔和恶魔之子守护了村子的安宁吗？或者他们只是在享受任意凌|辱强者的虚荣？她可不是诺亚·乔斯达那种窝囊的烂好人！

“啊，愚昧的羔羊，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

暂住在村中的老苦修者领着他的同伴匆匆赶来，奔跑的速度完全不符合他苍老的外表。

他高举手中枯木一般的法杖，口中念动咒语，向剧烈燃烧的火刑柱发出一个他所能使用的最高级的水系法术——激流溅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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