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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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皆已去世，兄长皆非病即在外搏命，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荣耀名声，在忠良祠落成的那天，已经明确的落在了傅恒一个人的肩膀上。

首先他是个权臣，其次，他才是傅恒。

休书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就像傅恒对令妃娘娘说的那样，御赐的婚旨，绝不是他的一封休书就可以解决的，打谁脸他都没命去打皇上的脸，即使，他们之间情谊深厚。

这辈子，他都不会欺骗魏璎珞任何事。

他们之间到如今，至少在傅恒看来，已经是天底下最坦荡的知己也不为过。或者如果一定还有其他的，那便是富察家在后宫之中，如今最可靠的人，而他对她来说，也是宫外最安全有力的依靠。

傅恒不得不长大，不得不世故，不得不活成百转心思的臣子，北京城不是金川，既然自己回来了，便只能做好这个首辅大人。血已经流过了，人已经走完了，留下的半大不小的侄子，天真烂漫的侄女，家宴上看过去站满了一整个屋子，他攥着这些孩子的人生和命运，父兄在天有灵，他活一天便死也不可能退缩，更何况本也已无处可退。

那么就任凭流言飞窜，全数吞下吗？傅恒自问也做不到，既然皇上给他时间，给他空间，让他有机会宣泄，他自然没道理不做出态度，他是生气的，他是非常生气的，对于他给皇上在外卖命，皇上却把他老婆照顾到圆明园这件事。

所以休妻以及看似荒唐的甄选新福晋的这番京中骚乱，其实是他一手操控的，而最直接的后果便是，承德的一道谕旨，卿卿和弘昼家的和婉一同被晋封为郡主，其实这是不合规制的，但皇上金口言，谁又会反驳呢？他顾念惠宁也好，思虑八哥也罢，对家姐寄托哀思也行，对自己心有补偿也可，总之，傅恒个人荣辱从来淡薄置之，但不代表他不明白名利地位究竟有多重要。伸手要和旁人送，终究是两种受力形式，哪一种更高明，其实谁都明白。

富察家的生祠规格，父兄的身后哀荣，明仁的爵位，承志初入军中的军阶，二哥长女的出嫁仪制，甚至哪一房的寡妇改嫁，傅恒都要争到恰如其分的内容，而且要以最完美的姿态。

八哥说，天塌了有高个子的在顶着，傅恒现在抬头望着蓝天，只觉得自己好像伸手就可以摸得到。

既然已经流言四起，这种堵是根本堵不住的，对富察家来说，如何止损，如何利益最大化，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最后的结论便是，权臣不用要脸，权臣只要利益就够了，其实无论当时她说什么，他的休书都会给，也无论事实是什么，皇上回京他都会接她回富察府继续做一等忠勇公夫人。这便是从最开始，傅恒就已经想明白的事实，不，是权臣想明白的。

所以，递出休书的那一刻，傅恒其实是绝望的。

对自己，对人性，对感情，对一切。

他带着她跪在家中祠堂一整夜，这一整夜，傅恒都在绝望中徘徊。

他多么希望，她能放弃倔强，说一句一切不是这样的，或者仅仅向他低个头。

他或许根本已经不需要什么相依为命的伙伴了。

从前他是真的站在云端过日子，此刻一只脚跌落进地狱，他才初尝无赖泼皮的生活滋味，混日子么，怎么都能混下去。

他望着那堆庚帖的时候是真的想过，就是瞎着眼随便抓，都会抓一个全心全意，绝不会生这么多事端的人吧。

傅恒找不到发泄的窗口，没有人会理解他的，他便只好继续把目光对着罪魁祸首，他发现她做的那些诡计多端的往事，他明白她使得那些手段做的雕虫小技，真是个坏人啊。

坏人得逞不是都应该过得光鲜亮丽吗？可她又把自己搞得悲惨兮兮，吃苦，受罪，还要挨打？

傅恒承受了这么厚重的心思还没动她一根手指头，她为什么要挨别人的打呢？傅恒想不通，更看不下去，直到他拎着给她拿的吃吃喝喝一整盒站在瓜尔佳府后门，鬼鬼祟祟前后看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有毛病，这种心情，他不指望尔晴能懂，因为他自己也不懂。

她就跟失忆了一样，全然当没事发生，傅恒觉得大概相依为命没指望了，就同流合污吧，如果这样自己和她，都好受点的话。

尔晴带着满满一身伤痕，脑袋倒是空空如也，此刻她没傅恒这么多曲折心思，更不会多想半分，直球妇女把休书当成个完结，一股脑的把宫斗宅斗全丢进了时光垃圾站，此刻吃着前夫的，喝着前夫的，预备再从他身上捞点小钱儿，改日做几个小玩意儿好去逗儿子玩。

所以傅恒隔三差五的夜里过来，尔晴从一开始的严阵以待等着，到如今睡到盲的间歇打个招呼，日子也算蛮轻松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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