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演说荣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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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让贾链跑一趟而已，能得老祖宗欢心，凤姐儿自然是脆生生地应了。

然而压根就不乐意黛来的王夫人一听这话似乎还无可转圜，确实也拦不住黛进京考会试的她稍微想了一下，便直接续了一句：“既要接了哥儿来，哥儿是举人，难免有些交际来往，媳妇想着，咱们便索性把东北角上的梨香院一所十来间房打扫了，请林家哥儿住了甚好，梨香院中另有一门通街，也方便了哥儿应酬。”

贾母愀然不乐。

——她本就是个丧夫的老太太，人年老了总就希望儿孙都围绕在自己身边，这才能彰显自己的重要性，被儿孙围着拥着也总是给她一种儿孙满堂的满足之感。是以照着她的本意，该当是把林家哥儿放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在碧纱橱中也好，碧纱橱外也罢，总之和宝一块儿住着然后逗自己乐呵，那多满足的事情呢。

可贾母却愣是没能说出王夫人的操又有什么不对来。

那当然啊，黛如果是个女孩子，在当下流行的人生观价值观里面，黛合该是养在深闺人未识，自己住着一个能通到大街上的院子又算是哪回事，贾母自然能随她心意地把黛留在自己的院子里。

可既然是个男孩儿……

贾母也只得闷闷应了个：“你看着办罢。”

“嗳。”

王夫人回了贾母一声，又瞅了瞅自家婆婆的神色，到底和这位老太太做了好几十年的婆媳，哪里还不明白贾母的意思呢，不过到底为了宝的名声和前程，她还是开口道，“不过老太太，说起儿女事来，媳妇倒有一事要请老太太示下。”

贾母这会子正郁闷着呢，这话虽然也是捧着她，敬着她，拿她当府里最大的话事人在问，到底也没提起多少精神，只懒懒地道：“说吧。”

“媳妇是想问……”王夫人既然是做媳妇儿的，哪里会在明面上因为婆婆的冷待而生气，只是脸上继续带着笑，“宝年纪也大了，在您跟前儿规矩是错不了的。可若是要以……”王夫人给了贾母一个“你懂的”的眼神，然后接着道，“他们的规矩来论，宝还是欠缺了些，是以媳妇请您示下，听闻宫里今年又要放一批人出来，咱们府里是不是也该给宝找个教养嬷嬷？”

宝正理所当然地窝在贾母怀里享受着老祖宗之爱抚，一听这话和她相关，便一派天真地问道：“教养嬷嬷？什么是教养嬷嬷？”

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贾母，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老祖宗是觉得儿没有教养吗？”

娇憨如此，贾母又溺爱自然不忍训斥，便也只能慈爱地揉了揉宝的头，倒是也没给宝解释，只是神色慢慢的从慵懒无比的婆婆和媳妇儿闲话变成了说正事儿的德行，声音都肃然了不少：“你说的很是，是得开始寻摸起来了。梨香院的事儿么，林家哥儿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来，暂不着急的。媳妇儿你这几日倒是好好给宝挑个教养嬷嬷才是。”

王夫人笑着站起身来谢过了老祖宗的夸奖，然后躬身应了个：“是。”

邢夫人瞅瞅王夫人，再瞅瞅贾母，也唯敢在心底里翻白眼——

白眼啥呢？

邢夫人知道，这一对婆媳打的主意，其实就是把宝送进宫去。

毕竟，一个衔而生的大宝贝儿，从这个来历上看，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了，宝会有着相当不错的前程。

对于一个男孩儿来说前程之所在，无非是考举人考进士，位极人臣光宗耀祖再带得一门兴旺。可为一个女孩，在当今之世界，有可能的前程，也只有是卖身嫁入皇族，飞上枝头变凤凰。

是以，才会有请个教养嬷嬷来教规矩这一说。

并且，邢夫人其实也能听出来，王夫人这是在拐着弯地劝贾母呢——

贾母喜欢年轻漂亮的哥儿姐儿都拥着她，那到底是老年人害怕寂寞，想要扬州姑爷家的哥儿想来也是这么一个常见操思路，但是王夫人在说完了林家哥儿住哪之后就立刻提起宝的教养嬷嬷之事，其实也就是在提醒贾母，林家哥儿接过来住，那是您老人家爱热闹，爱了也就爱了，最多就是府里多花点钱养个小哥儿而已，不影响什么，可是千千万万不要犯糊涂动任何让林家哥儿和宝住在一处的心思。

哪怕是表姐弟也不行！

表弟也是外男，见了对宝的名声不好，仔细回头误了宝的前程！

贾母很明显也是一开始没想到这一点，这会儿被王夫人一提醒，这才会醍醐灌顶，觉得王夫人那个明里暗里的提醒很对。

想到此节，邢夫人实在是忍不住，默默在心里鄙夷了这一对异想天开的婆媳八百遍——

就宝那个从小就只知道在丫头群里厮混，不喜欢读书，不乐意做女红，管家理事一样不会，亲戚关系理不明白，混到现在连教养嬷嬷用来干嘛都不知道的德行，即便以上毛病都忽略掉，宝也有两个致命的问题。

一，女儿是水的骨肉，男人是泥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二，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得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前一句话，断绝了所有宝能和皇族贵胄交好的机会。